冬奥改变的人与城
1月11日,首园运动公司制冰师刘博强在位于首钢园区的国家冬季运动训练中心作业。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梁璇/摄
2019年2月4日,除夕,立春。
2022年2月4日,立春,2022年北京冬奥会将开幕。
从这个春天到3年后的春天,冰雪的故事将会从北京、延庆、张家口三大冬奥赛区加速铺陈,由人讲述,由城市记载。
变化,从2015年7月北京携手张家口获得2022年冬奥会举办权便已开始。轧钢工人转型为冬季项目国家队服务的制冰师,水立方的游泳池上将“冒”出个冰壶场地,留不住人的村庄盼来游子回乡创业,一片雪让曾靠步行就能丈量的小城“长大”一倍。
“我们非常确信工程将按时完工以及2022年北京冬奥会将取得成功。”春节前,国际奥委会主席巴赫完成了冬奥赛区的考察,被他点赞的“中国效率”背后,正是具体到个人身体力行的“冰雪梦”,才拼出了2022年北京冬奥会筹办工作“期中答卷”。
在火与冰之间迁徙
从北京天安门沿长安街西行18公里,曾是钢铁的世界。
1919年,北洋政府筹建石景山炼厂,开启首钢的百年历程。新中国成立后,这里成为我国重要钢铁产业基地,奠定了北京工业的基础。
姜金玉人生中已有21年在首钢度过。早先,她是令工友羡慕的“空姐”,这位“空姐”通常窝在厂区一隅某个离地30米高的天车驾驶室内,在高空探出半个身子,捕捉信号工在地面比划的手势,然后操纵红红绿绿的按钮和手柄,将硕大的铁钩探下,吊起大到火车皮、小到车床上10公斤的螺栓。
“就像抓娃娃机。”在无人天车已经投入使用的现在,反倒是街头被年轻人簇拥的娱乐机器能让人“秒懂”姜金玉“天车女工”的过去。
轰鸣的钢铁厂内,女工就算稀罕。“一车间四十来口子人就两个女工”,可套上肥大的深蓝色劳动布工服、走路不直溜儿,“女工也没了女人味儿。”陷入回忆的姜金玉,现在的岗位是讲解员,化着淡妆、穿着收腰西服,“比原来像女人”,却少了当年“也不知打哪儿来的自信”。
变化从那场波及10万人的迁徙开始。
为2008年北京奥运会胜利召开,首钢完成了史无前例的搬迁调整,从石景山迁至渤海湾曹妃甸。
24小时灯火通明的厂区,熄了火、灭了灯、停了响,和姜金玉一起选择留厂的工友都怕分配值夜班,“感觉厂子突然变大了,没什么人,夜里会害怕。”同样选择留守的刘博强也记得那种安静,当生产的声音退去,他才意识到别人总说他“嗓门大”不是挑理,“偌大的车间,‘嗷’一嗓子就有回音。”
生产时的热火朝天,轧钢工人刘博强最有体会。1996年进入首钢后,他便常年在40多摄氏度的环境里工作,若离冒着红光的钢坯、钢锭五六米时,就能感到脸上要被烤掉皮。停产后,刘博强留守园区负责中央空调的安装和维护,这个机会让他接触到制冷,也为他日后成为一名专业制冰师埋下伏笔。
当时,未来于刘博强而言就像人去楼空的厂房,一眼能望到尽头。2017年7月,报名学制冰的通知下到班组。“咱是要做冰棍吧?”刘博强一边开玩笑,一边怀着好奇心报了名。这是他命运的转折,更是首钢寻求转型的实际动作。
2022年北京冬奥会,让这片沉默许久的工业遗迹有了生机——曾经贮藏物料的筒仓目前已成北京冬奥组委办公区,而300米长、60米宽的精煤车间厂房也被改造为国家冬奥训练中心,旧厂房被“切分”为短道速滑、花样滑冰及冰壶3座国家队训练馆,旁边的运煤车站则改造为国际一流的冰球场馆。
首钢“四块冰”为制冰师刘博强提供了用武之地。
初学制冰正值北京盛夏,室外气温30多摄氏度,刘博强第一次踏进首都体育馆冰场,后背挂的汗“嗖”一下没了。学习制冰、扫冰的3个月,感冒是常态,即便至今,他的防寒服里仍揣着藿香正气水。
因冰壶比赛对冰面要求极高,能完成冰壶场地扫冰、制冰的刘博强任务繁重,在运动队训练密集时,他常在冰场一待就是一天。但他“要求”自己得像打了鸡血一般,“我粗略打听了一下,能把冰壶冰面做好的制冰师,全国不超过两位数,所以,我盼着参与冬奥赛时的冰面维护,要能实现,我人生至高点也就在那儿了吧。”
从火往冰迁徙,是大部分留厂职工共同的命运轨迹。“首钢转型不仅是产业转型,更是首钢人的转型。”刘博强提到的,是从工业体系跨入服务业时突然冒出的“别扭”,也正是这点“别扭”,激发出更多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