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见习记者 刘钊 发自深圳
事发现场。 CFP 资料
24岁的女孩杨某晰死了。
作为肇事司机的她，在驾驶一辆奔驰车前往深圳宝安机场离港平台时，车子突然撞向一排站在路边“看飞机”的人。
深圳警方通报，该车祸发生在3月1日15时30分许，共造成9人死亡（5人当场死亡，包括肇事女司机在内的4人送医无效死亡），24人受伤。
事后，深圳官方对事故原因与女司机之死的描述，出现了反复。官方起初通报称“杨某晰因后方车辆连续鸣笛，造成其高度紧张，不慎失控撞向路边人群”；3月16日，新通报措辞变成了“操作不当，导致车辆失控”。
3月2日，深圳官方曾通报“肇事女司机为救人坠桥身亡”，而16日又改称“女司机爬上高架桥护栏坠桥重伤不治死亡”。
杨某晰生于1991年1月，她是谁？如同这起车祸一样，尚有谜团待解。
机场“观景平台”死伤31人
3月3日，澎湃新闻（）现场查看发现，靠近事故现场一侧的人行道被一排围栏挡住，上面标有“禁止进入”的字样。一名公安巡防与一名机场安保人员站立在一旁看守。
事故地点靠近机场高架和离港平台的拐弯处，这里可清晰看到飞机凌空跃起，飞入云霄。因此，这里便成为了观看飞机起降的最佳“观景平台”。
澎湃新闻观察到，观机者若站在“观景平台”观机，身后就是川流不息的进港车流，两者间没有任何障碍物。
3日中午，一些人想前往“观景平台”观看飞机起飞，被安保人员一一劝了回来。几位受访乘客说，他们曾在“观景平台”观看过飞机起降，“以前没有人说不让去的，但这次出了车祸，估计以后不会再让去了。”
对于3月1日发生的车祸，现场执勤的机场安保人员赵先生觉得很无奈，他说，机场从开航时就设有围栏阻止人们上桥去看飞机，“那里有危险，一般遇到了我们都会劝说，但很多人还是绕着绕着就走过去看了，那里就像个观景平台一样，我们也没办法。”
据当地媒体报道，“3.01”车祸中的死伤者中，有的是前往机场乘机的旅客，有的并非旅客，而是拖家带口专程前去看飞机起降的。
蹊跷的车祸
4日，在深圳市宝安区中医院，唐女士含着眼泪抱着3岁的小孙子，不时抚摸着孩子的右眼：他的右眼眼眶在车祸事故中遭到擦碰，目前仍在接受治疗。
“孙子（伤情）是轻的，我丈夫没了，儿子受了重伤。”唐女士说，她的丈夫文亚民已被警方证实遇难。
文亚民，52岁，四川人。家属说，他们从警方提供辨认的遗体照片中看到，“头上有血，牙都掉了，好惨。”
唐女士的儿子——24岁的文鑫目前仍在接受救治中。他向家人描述，事发当天，他们祖孙3人在送完亲友后直接就走到了高架桥上看飞机，沿途未见有任何人阻止，也未见任何警示标志，事发时，也并未听见有车辆在连续鸣笛。
“当时一辆车噼里啪啦就冲了过来，我吓得急转身，还是被车子挤到了。”在深圳宝安区西乡医院，伤者王建云称，车祸发生前，他毫无察觉，“要是按照报道中说的按喇叭造成的，我应该能听见呀，但我一点都没听见喇叭声。”
3月1日22时19分，深圳市公安局对外发布通报称：据当时与杨某晰（肇事司机）同车的吴某鸿（杨的男友）反映，杨某晰驾驶车辆行至该转弯处时，因后方车辆连续鸣笛，造成她高度紧张，不慎失控撞向右侧护栏，并贴着护栏又行驶了一段距离，撞上路边人群。
3月2日11时52分，广东省人民政府应急管理办公室发布微博称：因后方车辆连续鸣笛，杨某晰高度紧张，操作失当导致车辆失控撞向右侧护栏，撞倒正在护栏内侧观光和观看飞机起降的人群。
不过，深圳警方于3月16日更正了上述说法。深圳警方通报：“经再次询问肇事车辆乘客，其表示事发前肇事车辆后方无人按喇叭，与之前提供情况不一致。经询问肇事车后方多名车辆司机，均表示没有按喇叭。”
深圳警方称：因杨某晰操作不当，以97.8km/h的速度（此路段限速50km/h）刮碰路右侧水泥护栏，导致车辆失控，酿成了事故。
肇事女司机是自杀还是救人死亡？
3月2日16时27分，深圳市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发布微博称：肇事女司机下车救一个挂在高架桥边上的人，双双坠桥，送医抢救无效身亡。
据当地媒体报道，一位深圳机场飞行员曾告诉记者，机场和空管局去现场勘查后，确认女司机救人致死。不过，多名现场目击者对记者表示“没有看到这一细节”。
3日，一段时长45秒的视频开始在网络传播。
该视频显示，在第20秒和44秒两个瞬间，先后有3人从高空坠落砸向地面，此后一动不动；而在20秒的那个瞬间，有2人紧挨着坠落地面。
视频画面中，依稀能看到3名坠桥者的衣着皆为灰黑色，但辨不清性别。
澎湃新闻实地走访发现，坠桥地点位于机场旁的一处小型停车场，而该停车场内设置有多个监控探头。
“是掉了人下来，但领导吩咐不让拍照，也不让说，（你）赶紧走吧。”停车场保安发现有外人进来后，第一时间出来进行阻止，“我不能给你说是几个人，但是从那么高摔下来，肯定都活不了了。”
5日19时13分，新浪微博@gogogoken 发出了肇事车辆撞击人群的视频。从视频中可以看到，一排人背对路面站在路边，此时一辆车速极快的轿车从斜后方直冲过来，一排人被撞得人仰马翻。
深圳宝安机场一肖姓负责人告诉澎湃新闻，由于事件属于交通事故，所以一切交由交警部门处理，“包括事故视频，都应该是公安交警部门在管理，目前所有相关信息都是市、区相关部门统一发布，机场方面没有可以发布的信息。”
有网友曾猜测，肇事女司机是因为跟男友吵架而情绪失控。不过，事故调查组副组长表示，根据现场乘客也就是肇事司机男友提供的录音显示，事发前两人并未吵架。
根据深圳警方最新通报，事故发生后，司机爬上高架桥护栏坠桥导致重伤，送医院经抢救无效死亡，已排除其因交通事故撞击导致坠桥，也排除其在事故发生后因救人导致坠桥。
杨某晰到底是谁？
肇事奔驰车的牌号为粤B-A495Q。
当地媒体记者走访发现，该车在2012年购入后落户于杨某晰名下，车辆登记地现为深圳宝安区一家从事印刷相关业务的企业。
然而，该企业负责人介绍，这里并没有杨某晰这个人，也没有奔驰车。
而深圳交警调查后发现，杨某晰事发前已取得驾照3年，其所驾奔驰车的初次登记日期为2012年7月16日，此前并无交通违法记录。
案发后，有媒体报道称，杨某晰曾是重庆电视台的编辑，目前在深圳开淘宝店，其男友吴某鸿系1984年出生，两人一起住在深圳沙井。
有知情人告诉澎湃新闻，杨某晰，生于1991年，陕西户口，多年前开始居住在重庆，名下除了粤B-A495Q红色奔驰车外，还有另有一辆重庆牌照的车子。
3月9日，知情人李丽（化名）告诉澎湃新闻，杨某晰是从西安到重庆的，曾与丈夫（是否领证不详）在重庆电视台上班，但是一年多前，也就是2013年，他们离婚了，“重庆南方星空小区的房产判给了女方，杨某晰将房子卖掉后前往深圳发展。”
李丽说：“她（杨某晰）的父母现在都在西安，父亲是个很老实的人。”
李丽说：“她（杨某晰）应该有三年驾龄的，以前在重庆上班的时候就经常开车。”
就此，重庆南方星空小区物管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在听到“杨某晰”这个名字后，头也不抬地就说：“哎呀，早就搬走了，老早就搬走了嘛。”对于杨某晰房子现在的住户信息，物管不愿意透露。
杨某晰此前的（重庆）邻居告诉澎湃新闻，记忆中杨长得漂亮，是个美女。
深圳警方16日通报：杨某晰，女，24岁，陕西省三原县人；经查，其曾在重庆就读大学，毕业后在重庆工作，于2014年2月来深发展，事发前租住在深圳市宝安区沙井街道，经营网店；乘客吴某鸿，男，31岁，重庆市丰都县人，经查，其现在深圳市宝安区某公司工作，与杨某晰系男女朋友关系。
深圳警方称，肇事奔驰车是2014年12月11日通过二手车市场以人民币21万元的价格过户到杨某晰名下的。
此外，杨某晰准驾车型C1，驾驶证状态正常，无交通违法记录；吴某鸿无机动车驾驶证。
深圳机场“观景平台”加装了金属护栏
深圳交警部门认定，杨某晰承担事故全部责任，行人不承担此次事故的责任。
截至目前，24名伤员已有6名治愈出院，18名伤者正在接受治疗，5人伤情较重，13人伤情较轻，现在均病情稳定，生命体征平稳。
在警方的通报中，杨某晰3月1日当日驾驶奔驰车搭载吴某鸿，从宝安区沙井街道住处前往宝安机场，准备共同乘坐当日18时05分深航ZH9855号航班一起前往重庆。
3月14日下午，澎湃新闻在深圳宝安机场看到，事故地点又加装了一段近2米高的金属护栏。
(原标题：深圳机场奔驰车祸事发地已立警示牌，女司机坠桥身亡谜团待解)
